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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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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紐約,鄭一珍勉強地笑著,看著前面的三姑六婆,她感覺自己嘴角的笑意越來越麻木了,連帶著肌肉也變得僵硬。

坐在她前面的是好幾位衣著典雅的高貴女人,只是她們嘴裡說的話此時卻絲毫顯露不出她們的善意。

「阿珍,怎麼,還沒好消息嗎?我上次給你的補藥沒有效果?」表嬸一臉擔憂地問,但眼神卻不是那麼一回事,「我兒媳婦一吃就有效果了。」

鄭一珍在心裡默默地回道,不好意思,您給的補藥我都奉獻給了窗臺上擺著的植物了,看,長得很不錯呢,效果非常好!

「阿珍,你表嬸不會說話,你別理她。」另一位女人嘟著厚厚的嘴唇,「你還年輕,不用怕,慢慢調理總會好的。」

呃,鄭一珍垂著頭,真的真的很想說,她的身體一直很好,不需要調理,謝謝關心。

「你們呀,我這個當婆婆的都不當擔心,你們擔心什麼。」陸母終於發話了,可眼神如針一般掃射著鄭一珍。

鄭一珍差點就要跳起來,死死地忍了下來,而後又聽到陸母說:「別說當婆婆的不幫你,這些事情你自己也要放點心思,不要讓外面的狐貍精纏住了阿成。」

鄭一珍心中的小人恨不得上前大吼,你兒子每次辦事只知道爽,不知道留種,我上哪裡弄個娃給你老人家!

「對了,對了,最近是不是有一名金發女郎在追阿成啊?」

「是不是那個電影女明星?」

「哎喲,我女兒可喜歡她了,讓阿成弄個簽名回來吧!」

鄭一珍的腦子開始放空,沒辦法,從她嫁給陸成開始,這種事情是她最常做的,如果不這麼做,或者是要跟她們認真計較的話,後果只會讓她自己很頭痛。

「阿珍、阿珍!」

鄭一珍回過神,是大伯母,她溫馴地說:「有事?」

「那個簽名你跟阿成要,知道嗎?」

簽名?什麼簽名?她們不是應該跟她同仇敵愾地要陸成離其他女人遠一些嗎?女人不是應該支持女人的嗎!

「你大伯母這麼一個小忙,你就答應吧。」陸母開口道。

這都是一些什麼混蛋事情!鄭一珍面無表情地搖搖頭,「阿成很忙。」

一句話堵住了陸母,陸母哪裡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很忙,她只不過是故意要給鄭一珍一些壓力,讓她趕緊給自己生一個孫子。

陸母故作無事地說:「既然這樣就算了。」

一場下午茶在嘰嘰喳喳中開始,在無可奈何中結束。鄭一珍疲憊地送走了她們,靠在門上舒了一口氣。

她的眼角落在沙發腳邊,那裡放著一個購物袋,她中午剛去買了些生活用品回來,就被堵住了,連東西也只草草地放在角落裡。

她嘆著氣走過去,彎腰將購物袋拿了起來,開始整理,將魚肉之類須要冷凍的食物放進冰箱之後,又將紙巾放進了儲物間,手探到最下層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硬硬的物體。她苦澀一笑,是驗孕棒,她在買女性用品時工作人員送的。天吶!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暗示她,該懷孕了。

但是她要怎麼說,她的丈夫陸成做足了避孕措施,除非她能跟聖母瑪利亞一樣能無性生殖,否則要她懷孕,要嘛保險套公司偷工減料,要嘛是她的老公希望她懷孕了。

當她看到貴婦們留下的補藥時,她更是一個頭痛,惱怒地將這些掃進了櫥櫃裡,讓這些補藥永無天日。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男人不需要被懷疑生育問題,而女人通常是首當其沖被質疑。

鄭一珍疲憊地揉了揉額頭,她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要到做飯的時間了。陸成五點下班,二十分鐘左右到家。

她慢條斯理地開始幹活,她的手很細白,不像是幹活的人。在她還沒有嫁給陸成之前,她是一位富家小姐,沒有到天高般的富裕,可她的生活一直很順心。她就和一般的千金小姐一樣,會一些才藝,除此之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做飯。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常常做飯,只能說她在做飯方面有些天賦,一看就學會了。

在美國要吃中餐也是可行的,而她的老公陸成也很有錢,她不需要擔心錢財問題,可美國中餐廳的食物怎麼也比不上她自己動手做的好吃。所以一日三餐她都習慣自己做,而陸成也習慣了她的廚藝,他很少去外面吃飯,除非是應酬或者是一些必須要出席的宴會,否則他都會回來吃飯。

她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在她大學剛畢業的時候,爸爸的公司出現了財政危機,那時唯一的方法就是聯姻。

而陸成就是當時的救星,陸成的資金註入了鄭氏公司之後,鄭氏公司滿血復活,而她跟陸成從初次見面到訂婚、結婚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但那場婚禮還是很盛大,她的理智猶在,否則真的會以為王子和公主會幸福地生活下去。

事實證明,童話適合孩子,而不是成人。陸成的皮相很不錯,是女生看到了都會臉紅心跳的那種類型。眼睛都傾向於欣賞美好的事物,她也不例外。只是那時一切太匆忙,她快速地從女學生的角色進入了人妻角色,接踵而來的就是離開臺灣,來到她不熟悉的國度。

後來便是什麼時候懷孕成了她的價值標榜,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豬肉被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她的價值好像就只有生小孩。

切菜的動作一頓,她的臉色有些難看,其實她也不知道陸成為什麼要避孕,他們結婚差不多一年了,如果要一個小孩也沒關係。

他是不想太早當爸爸嗎?

門無聲息地由外向內打開,鄭一珍沒有註意到背後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在靠近,熟悉的男聲響起,「在想什麼?」

拿著刀的右手輕顫了一下,她還來不及反應時,男人已經從她身後一把抱住她,順勢將那柄菜刀拿了下來,免得她沒拿穩弄傷她自己。

她側過頭正要說話,他濕潤的呼吸逐漸靠近,弄得她心頭一跳。太過曖昧的姿勢加上他炙熱的體溫,她一下就覺得空氣變得稀薄了。

「我回來了。」他邊說,邊在她的臉頰上印了一吻,「做菜怎麼不專心?切到手很麻煩。」

她不自在地推推他,「沒啦。」

陸成的眼睛一掃,看到了一旁還來不及洗的茶杯,「有人來我們家?」

「嗯,媽、表嬸、大伯母。」她一個一個地數著,不是要告狀,只是回答他有哪些人來過。

「又說懷孕的事情?」他的手緩緩地往下滑,慢慢地停在了她的小腹上,神色復雜難辨。

「嗯。」她隨意地應了一聲。

「等等我打電話跟媽說。」他沈穩地說。

「不需要啦!」鄭一珍可沒打算因為她的原因,讓陸成和陸母之間不開心,到頭來陸母又怪她不好。

陸成知道當初自己不顧家人的意思執意要娶鄭一珍,讓家人不滿意,而一心想抱孫的陸母也忍了。可現在他娶的老婆沒有如陸母所願懷上小孩,他的媽媽是什麼樣的人,他也很清楚,媽媽絕對會惱怒鄭一珍。

「一切交給我。」陸成沒有商量餘地地說,她是他娶回來的,陸母再不滿,對著他就是了。

「哦。」鄭一珍應了一聲,伸手扯了扯他的手,「我要做飯了。」

「噓……」

鄭一珍頭一擡,他的臉逐漸靠近,她一緊張就不由得想躲,他直接地伸手摁住她的下顎,薄唇霸道地印了上去。

他的老婆,他要吻,她躲什麼!

他很喜歡吻她,吻著吻著,常常會變調,他含著她水潤的唇,如蜜蜂採花蜜似的啜著她的甜,一口一口,似是不夠,又伸出舌尖輕探著,她被弄得使勁往後縮,他就越精力十足地往前進。

她的鼻腔都是他的味道,小巧的鼻尖可以聞到他慣用的男士香水,很奇妙,明明只是一個名牌香水,可搭配著他的體香,那股香氣發生了變化,清淡怡人,一向不喜香水味的她也忍不住地嗅了好幾口。

很舒服的香氣,可跟他的動作一比,那香氣就淡得如白開水似的,他的動作越發的激烈,恨不得就要將她在這裡給就地正法了。

廚房重地,如果他還想要她繼續做飯,他就必須壓抑這股情潮,他呼吸沈沈地推開,身體仍舊緊挨著她。

她喘了幾口氣,臉蛋緋紅地推了推他,「我在做飯!」她硬邦邦地感覺到臀後的硬物。

他對她在那方面的需求往往超過她的預料,只是他的自制力也很強。她伸手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髮,背過身,繼續做飯。

「我上去洗澡換衣服。」他對她說道。

「嗯嗯。」她應了一聲,聽到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了,她放心地鬆了一口氣,想問他為什麼不要孩子的話在舌尖上打了一轉,最後喉嚨一緊,吞了下去。

哎,她還是問不出口。

他們結婚到現在,她對他還沒到推心置腹、有話就說的地步,打開天窗說亮話一點也不適合他們這一對無愛結合的夫妻。

晚餐是簡單的中式菜肴,配著粒粒分明的泰國米,陸成吃得很飽也很滿足,兩夫妻一起整理了桌子之後,碗筷就放在了水龍頭下,用水浸著,油汙緩緩地漂浮在水上方。

陸成不許鄭一珍洗碗,洗碗精對皮膚的傷害太大,鄭一珍當時給了他一記白眼,不以為然,陸成卻相當堅持。

最後這些碗筷就會浸泡在水裡,等第二天鐘點阿姨過來洗。不過鄭一珍還是很疑惑陸成的觀點,洗碗就傷手,做菜也容易成黃臉婆,他怎麼讓她做菜呢?鄭一珍當然不會問了,只能將這詭異的一點放進了陸成檔案之不解之謎。

她回房間泡澡,陸成則是回了書房,關上了門,他沒有坐在書桌前,反而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頎長的身體依在墻上,慢悠悠地抽著菸。

「陸先生會抽菸嗎?」一年前的她這麼問。

「鄭小姐怎麼突然這麼問?」

「哦,我有過敏性鼻炎,聞到菸味我會不舒服。」

菸癮很大的陸成默默地換了一個坐姿,雙手自然地放在桌上,杜絕了被某人發現他褲袋裡的菸,他鄭重其事地搖搖頭,「沒有,我不吸菸,事實上,我很討厭吸菸。」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之後,陸成就開始他艱難的戒菸生涯,天知道這簡直就是在慢性自殺,男人對菸和酒的喜愛,女人是永遠無法明白的。

想到這裡,陸成就想笑,偷偷背著老婆吸菸,還得瞞上一輩子,不過以他的努力而言,從以前要一包菸到現在一天只抽兩三根菸的進步,完全戒掉菸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空著的另一隻手拿起手機,找到號碼,按下通話鍵。

「餵?阿成?」男人稍顯吃驚地開口。

「爸,媽在哪裡?」

「你媽今天晚上跟她那一幫姐妹出去聚餐了。」陸父疑惑地說:「你找你媽幹什麼?」陸成一向很少主動找陸母的。

「我有事跟媽說,」他一頓,「不過跟爸說也一樣。」

「跟你老婆有關?」

「對。」

陸父一點也不意外,「是關於生小孩的事情吧?」他頭痛地揉了揉額頭。

「爸,你幫我勸勸媽。」陸成也有些無奈,他們結婚才一年,需要這麼急著要小孩嗎?

再說,鄭一珍想不想要才是重點,她這麼年輕,怎麼願意被小孩子纏住呢,而且他自己也有私心,他們在一起沒多久,他更想跟她共度兩人世界。

「你媽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她認真計較幹什麼。」陸父嘆了一口氣,「你媽回來我跟她說說,你讓阿珍別放在心上。」

「她根本沒打算跟我說這件事。」

「阿珍是一個好孩子,你放心吧,我跟你媽說說。」

父子兩人說了一會話,陸成掛了電話,菸也吸完了,他坐在書桌前開始處理一些公事。

兩個小時之後,他去隔壁的房間裡洗了澡才回主臥房,鄭一珍正拿著iPad看韓劇,一會傻笑、一會嘟嘴,可愛不已。

他笑著撲上去,抽走她手中的iPad,將她摟在懷裡,她蠕動了一下鼻子,「你洗完澡了?」

「嗯。」

鄭一珍心中又給他添上一筆,他偶爾會在隔壁客房洗澡,真是奇怪。

「睡覺了。」他的手順勢從她的睡裙下擺溜了進去,炙熱的大掌緊貼著她的大腿往上移動,指尖似帶著電一般在她的肌膚上流連著。

她伸手捂著臉,尷尬地說:「我姨媽來了。」

空氣一瞬間有些停滯,幾秒之後,他才找回他的聲音,帶了點控訴,「剛才還沒有。」

她又不是時間的操控者,還能讓大姨媽來去自如!她無奈地說:「洗澡的時候來的。」

他的大掌以龜速慢慢地挪開了,俊臉埋在她的肩上,她拿回iPad,語氣輕鬆地說:「我繼續看了。」

他無語地盯著她的後腦杓,雙手交纏在她的腰上,低調地貼著她,她不舒服地扭了一下,「你的肌肉磕得我的肉疼。」

他默默地吐了一口氣,低聲道:「老婆。」

她轉頭笑了笑,「你睡旁邊點,我就不會擠到你了。」她很善良地說。

他眼神一黯,伸手直接將iPad關掉扔到床腳,抱著她縮在一起,「睡覺!」

鄭一珍皺了皺眉,「我還不想睡。」

「等姨媽走了以後,你如果繼續這麼說,我會很開心。」他涼涼地說。

她似被冷水潑了一身,身體一抖,不敢多說了,暗暗罵了他一句,惡人!

她的手心馬上被他掐了一下,「快睡!」

她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他把室內燈光調暗,摟著她,心滿意足地睡覺了。

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鄭一珍偷偷地在心裡算著,不過這一會來的人不是她熟悉的,她疑惑地站在陸母面前,「媽,她們是……」

她的手指了指另外兩位中年婦女,她們看起來嚴肅,不大愛笑,筆直地站在陸母的身邊。

今天鄭一珍本來在上班,陸母打電話跟她說有事,讓她回來一趟,她請了假回來,一回來她懵懵懂懂的、雲裡霧裡的。

「哦,我看你這麼瘦,所以專門找這兩位給你調養一下身體。」陸母不到黃河心不死,盡管陸父跟她說過了,但她仍是焦急,看鄭一珍這麼瘦,她有點擔心鄭一珍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懷孕。

鄭一珍傻乎乎地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半晌,她才明白陸母的意思。她有一種想哭天喊地的沖動,她擡手輕拍了一下臉頰,「媽,不需要,家族遺傳,我家的人都這麼瘦。」

「什麼家族遺傳?」陸母不免多想,「你有什麼家族遺傳病?你之前結婚怎麼沒說!」

咄咄逼人的口吻讓鄭一珍抿了一下唇,仍是給陸母面子,柔聲解釋道:「不是病,我是說我家的人都這麼瘦,是吃不胖的體質。」

陸母不悅地看著她,覺得這一年來她沒有懷孕,也有可能是有潛在的毛病,陸母擔心不已,伸手拉住鄭一珍的手,「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

「檢查什麼?」鄭一珍忍著難受地問,那抓著自己的手就像惡魔的爪牙似的,她恨不得甩開,但在其他人面前,她不能這麼丟婆婆的臉。

「什麼都檢查一下。」陸母不容置疑地直接扯著她走人。

在車上,鄭一珍偷偷地發了一條簡訊給陸成,等了半天,陸成還沒有回,她不著痕跡地咬了一下唇,感覺一種屈辱感油然而生。

她知道,當初是陸成幫了她家,現在她的爸媽身體健康,鄭氏也好好的,一切都事托了陸成的福,除此之外,陸成身為丈夫,對她也無微不至。

所以有時候她願意去忍受陸母的無理取鬧,也願意去體諒陸母急著抱孫的心情,但此刻她只有滿腔的委屈。在陸母眼中,她就好比代孕工具似的,她的存在就跟母雞一樣,要會下蛋,要會給陸家傳宗接代才行。

但不是她不願懷孕,這種事情不要說陸成有意避開,就是他們沒有避孕,長輩也沒有理由這麼對她。

她的手無意識地在真牛皮的坐墊上扣著,從小到大,她沒有受過一點委屈,就是在家裡最困難的時候,父母和哥哥都不願意讓她知道。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家裡出了問題。

她一個人嫁到美國,父母、哥哥都心疼不已,可她不想鄭氏倒閉,看著爸爸和哥哥忙碌的樣子,她覺得自己應該出份力,所以嫁到美國,她也樂意,她甚至都作好了吃苦的打算。

可到了這裡,她生活得很好,陸成對她也不錯,但陸母時不時地逼著她生小孩的舉措真的讓她心生累感。

「去了醫院,什麼方面都做一下,最好是沒有問題。」陸母緊張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落在鄭一珍的眼裡卻是讓她更郁悶,她忍不住想問,如果她真的有問題呢?可她問不出口,只能低著頭假裝沒聽見。

陸母仍是焦急,低聲地說:「當初結婚之前怎麼不好好做個檢查呢,阿成的身體肯定沒有問題,他每年都有做檢查。」

鄭一珍低頭又瞄了一眼手機,陸成還是沒有回她,她已經亂了,陸母的行為太過激烈了,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陸成,在這裡,她沒朋友、沒親人,陸成是她的靠山。

但,陸成沒有回她。

醫院很快就到了,陸母早已打電話安排了好一切,讓鄭一珍去裡面檢查。這是一間香港人開的私人醫院,陸母跟醫生低低地說了什麼。

同樣是黃皮膚的華人醫生看了鄭一珍一眼,她感覺那醫生眼神帶著憐憫,沒一會,那女醫生就走向她,溫柔地笑著,「不用擔心,很多人都有這方面的疑惑,有疑惑來醫院就對了。」

鄭一珍紅了眼,她不敢說話,就怕自己一開口會忍不住哭了,她胡亂地點點頭。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的檢查,最讓她難堪的是女醫生帶著手套粗魯地撐開她的身體時,她覺得自己腦子裡一下子空白了,等檢查一結束,她藉口跑到了廁所裡,無聲地哭了。

十分鐘後,她用冷水洗了把臉才走出來,陸母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報告還沒出來,先回去。」

陸母送鄭一珍回到住所之後就離開了,留下來的那兩位中年婦人還沒有走,在她去醫院的期間,她們已經做好了藥膳,其中一位圓臉的婦人溫和地說:「回來了?去洗手喝湯吧。」

喝湯?鄭一珍覺得自己現在只想吐,她頭也不回地往房間跑,但兩位婦人之間的對話她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有錢人家就是這樣,明明有問題卻拉不下臉承認。」

「好了,我們也別講了,等等跟陸夫人說一聲就是了。」

鄭一珍關上門,跳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臉,死死地堵住耳朵,當作什麼聲音也沒有聽見。心頭一陣陣泛酸,就跟生吃檸檬似的,酸得要命,眼淚決堤地染濕了被單,她一個人悶悶地哭著,像是哭不完一樣。

你在哪裡?

陸成看到鄭一珍這條簡訊時,他正要與一位生意合作人一起吃午飯,順便討論一下合約細節。他正要回簡訊,合作人已經開始劈裡啪啦地開始講合約的事情,他笑了笑,合作人的性格是十足的工作狂人。

他想了想,把手機暫時放在了一邊,心想鄭一珍應該不是要緊的事情,否則她應該會打電話給他。等一會他再回簡訊。

這頓飯吃了很久,真正吃的時候估計二十分鐘或者半個小時,其餘時間他們都在說生意上的事情。

等他們談妥了,合作人就起身告辭了,陸成買了單,坐上回公司的車,拿出手機,回了一條簡訊。

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鄭一珍才回了兩個字,沒事。

他挑挑眉,覺得有些怪異,脫下外套隨意地扔在了一邊的沙發上,他扯了扯領帶,心思一轉,看了一下手表,已經下午三點了。再一會就下班回家了,他也就不急了,既然她說沒事應該沒問題。

到了下班的時間,陸氏公司的秘書室裡的所有員工們看見一向準時下班的總裁居然比以往還早了五分鐘下班。

陸成回了家,看到出現在家裡的兩位陌生婦女時,他楞怔了一下,恍然大悟,想來鄭一珍是要跟他說這件事情。

他扯了一下嘴唇,不用猜,他也能肯定這又是媽媽的手筆,「你們以後不用來,回去。」

「先生,這……」婦人不安地說。

「這件事情我說了算。」陸成不介意替鄭一珍撐腰,即使這樣很不給媽媽臉面,可媽媽把這些事情擺在明面上,已經不是單單在為難鄭一珍了,根本就沒有一絲要袒護、照顧晚輩的意思。

兩名婦人放下手頭上的活,安靜地離開了。

陸成走進臥室,就看到鄭一珍躺在床上,他走上去,輕輕地道:「別不開心,我已經讓人離開了。」

鄭一珍腦子裡只有那一堆冰涼機械運轉時的場景,以及女醫生給她檢查時的記憶,她別開眼睛,低低地說:「我想回家一趟。」

她不是沒有脾氣,她只是不想讓大家都不好看,結果她退了一步,接下來便是步步退,弄得大家都不開心。婆婆這麼想要一個孩子,就讓別的女人生好了!她不生了,就是陸成不做避孕措施,她也不生了,她不是生育工具,她是一個人,是有思想的人。

如果她嫁給陸成唯一的功能就是生小孩的話,那她不生,這個機會給別人好了,這種被人羞辱的感覺她一點也不想再嘗試一遍。

陸成眼睜睜地看著她眼眶泛紅了,似乎要哭。他只見她哭過兩次,一次是她結婚時,一次就是眼下了。

他心裡發疼,伸手將她抱在懷裡,「我知道媽這次過分了,我會親自跟她說的。」他以為爸爸跟媽媽說過之後,媽媽的行為應該會收斂些,沒想到越來越過分了。

「我想回家。」她堅持地說,淚珠懸在眼眶裡沒有掉落,楚楚可憐的風情之中帶了堅定不移的意味。

「什麼家!」陸成臉一沈,「這裡就是你家,臺灣那邊不過是你娘家。」他不由得怒了,她嫁給了他,她是他的人,這時候居然還跟他說什麼家。臺灣的娘家在她心裡是家,那麼這裡的家就不是了嗎?這裡不是她的家,他不是她的丈夫嗎!

他佔有慾極強地抱著她,「這裡就是你的家!」他的手勁偏大,弄得懷裡的人情不自禁地動了動,他卻當她是在鬧別扭,反而箍得更緊了。

鄭一珍差點不能呼吸了,忍著痛道:「好,娘家是吧,那我要回娘家,我要回臺灣!」

陸成心疼她,她剛過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懂,他派了助理跟著她,直到她完全沒有問題了,他才讓助理回公司。她想找工作,他找朋友給她安排了一個文職工作,不過她平時不怎麼跟人交際,那些開放的外國人跟她合不來,她就是上班下班,回家給他做飯。

她的生活一點也不多姿多彩,他知道,在臺灣,她有親人、有朋友,想逛街有人,想出去玩也可以找到人,可在這裡,她熟悉的只有他。

她從來沒有跟他抱怨過,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揉了揉她的頭,「是不是不喜歡在這裡生活?」

「我就是想回去。」她的口吻沒有意思軟化。

心頭一軟,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好吧,你也一年沒有看到岳父、岳母了,想他們了就回去吧。」

她沒有解釋,任由他誤會,她木然地沒作反應,他忍不住伸手捧住她的臉,「不過要早點回來。」

她看著他,目光幽然,看得他心頭一跳,好像有什麼東西跳脫了他的掌控,他凝視著她,強調地說:「要早點回來,你的家在這裡,我在這裡。」

她垂下眼,乾脆地不說話了。他不喜歡她這副沈默的樣子,始終不放開地摟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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